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来源新探

作者：弓克

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1996年03期

　　【摘 要】 在阐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来源时，通常的说法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创立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过程中，批判地继承了德国古典哲学的积极成果，主要是吸取了黑格尔哲学的“合理内核”即辩证法思想和费尔巴哈哲学的“基本内核”即唯物论思想。这种观点是不够全面的。它忽略了法国古典唯物主义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产生中的作用，也未能正确地表述费尔巴哈人本学唯物主义的地位。马克思主义哲学有两个理论来源：一是法国古典唯物主义；一是德国古典辩证法。法国古典唯物论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立脚点、出发点，是其“基质”；德国古典辩证法为马克思主义哲学提供了辩证法这一“灵魂”；费尔巴哈人本学唯物主义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先驱。

　　【关键词】 马克思主义哲学 法国古典唯物论 德国古典辩证法

　　在阐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来源时，通常的说法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创立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过程中，批判地继承了德国古典哲学的积极成果，主要是吸取了黑格尔哲学的“合理内核”即辩证法思想和费尔巴哈哲学的“基本内核”即唯物论思想。这似乎已成定论。我认为，这种观点是不够全面的，值得探讨。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一门完整的科学，作为人类思想发展的一个新阶段，是综合了以往人类一切优秀思想成果并加以发展而建立起来的。无疑，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其创立马克思主义哲学时，是吸取了黑格尔和费尔巴哈哲学中合理的东西。然而，这种观点，忽略了法国古典唯物主义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产生过程中的作用，也未能正确地表达费尔巴哈人本学唯物主义的地位。一般说来，法国唯物主义虽因其是唯物主义而为我们所肯定，但按这种观点实际上它被排斥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直接理论来源之外，因而并未能真正确立其在哲学史上的应有地位。

　　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什么？它首先是唯物主义，是唯物主义哲学发展的最高阶段，即辩证唯物主义。显然，它必须首先继承唯物主义传统，它的立脚点必然是唯物主义，而不是唯心主义，不然就不成其为唯物主义哲学发展的第三阶段。而在马克思的唯物主义产生之前唯物主义的最高形态不是别的，正是法国古典唯物主义，即以拉美特利、狄德罗、爱尔维修和霍尔巴赫为代表的18世纪法国唯物主义。法国古典唯物主义继承和发展了古代素朴唯物主义，尤其是它的典型代表德谟克利特的原子论，把17世纪唯物主义向前推进到一个新的高峰，而成为人类唯物主义思想发展史上的第二个形态——17～18世纪机械唯物主义的典型形态。既然法国古典唯物主义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唯物主义产生之前唯物主义发展的最高成就，那么，作为唯物主义发展第三形态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其立足点必然是法国古典唯物主义。事实正是如此。

　　关于这一点，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早有论述。恩格斯曾经指出：“现代社会主义”，就其理论形式来说，它起初表现为18世纪法国伟大启蒙学者所提出的各种原则的进一步的、似乎更彻底的发展。”〔1 〕列宁在谈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来源时是这样说的：“马克思主义的哲学就是唯物主义。在欧洲全部近代史中，特别是18世纪未叶，在进行了反对一切中世纪废物、反对农奴制和农奴制思想的决战的法国，唯物主义成为唯一彻底的哲学，它忠于一切自然科学学说，仇视迷信、伪善行为及其他等等”。“马克思和恩格斯十分坚决地捍卫了哲学唯物主义，并且多次说明，一切离开这个基础的倾向都是极端错误的”。“但是，马克思并没有停止在18世纪的唯物主义上，而是把哲学向前推进了。他用德国古典哲学中的成果，特别是用使费尔巴哈唯物主义哲学得以产生的黑格尔体系的成果丰富了哲学”〔2〕。 列宁在总结哲学发展的“圆卷”式规律时写道：“近代：霍尔巴赫——黑格尔（经过贝克莱、休漠、康德）。黑格尔——费尔巴哈——马克思”〔3 〕从马克思主义哲学经典作家的这些论述中我们不难看出，马克思主义哲学唯物主义是从法国古典唯物主义出发的，它继承、捍卫和向前发展了18世纪法国唯物主义。这就明确了法国古典唯物主义在哲学历史上的特殊重要地位，肯定了它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一个基本的理论来源。因而，恩格斯早在1874年《流亡者文献》中就强调：应“设法在工人中广泛传播上一世纪卓越的法国唯物主义文献。这些文献迄今不仅按形式，而且按内容来说都是法兰西精神的最高成就；如果考虑到当时的科学水平，那么在今天看来它们的内容仍有极高的价值，它们的形式仍然是不可企及的典范。”〔4〕列宁在《论战斗唯物主义的意义》中也主张，把18 世纪未叶战斗的无神论的文献翻译出来，广泛地传播到人民中去。”〔5〕

　　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创立马克思主义哲学时，认真研究了法国古典唯物主义，批判地继承了它的合理思想。马克思主义哲学唯物主义是法国唯物主义的继承和发展。在马克思早期著作中，多处论及法国古典哲学思想。19世纪40年代上半期，在马克思和恩格斯合著的第一部巨著《神圣家族》中，就写了“对法国唯物主义的批判的战斗”一节，明确指出了法国唯物主义的理论来源及其历史的使命，专门论述了拉美特利、爱尔维修和霍尔巴赫以及埃尔·培尔等哲学思想，是我们研究法国唯物主义乃至整个近代唯物主义史的纲领性文献。马克思写道：“法国唯物主义有‘两重起源’，即起源于笛卡尔的物理学和英国的唯物主义”〔6〕。“拉美特利的著作是笛卡尔唯物主义和英国唯物主义的结合。拉美特利利用了笛卡尔的物理学，甚至利用了它的每一个细节。他的《人是机器》一书是模仿笛卡尔的动物是机器写成的”〔7〕。 “爱尔维修也是以洛克的学说为出发点的，他的唯物主义具有真正的法国性质。爱尔维修也随即把他的唯物主义运用到社会生活方面（爱尔维修《论人》）”〔8〕。“在霍尔巴赫的《自然体系》中， 论述物理学的那一部分也是法国唯物主义和英国唯物主义的结合，而论述道德的部分实质上则是以爱尔维修的道德论为依据”〔9〕。可见， 马克思对法国古典唯物质论者的著作了如指掌。马克思还指出，法国唯物主义的历史使命有三：一是“反对现存政治制度的斗争”；二是“反对现有宗教和神学的斗争”；三是“反对17世纪的形而上学和反对一切形而上学，特别是反对笛卡尔、马勒伯郎士、斯宾诺莎和莱布尼茨的形而上学的公开而鲜明的斗争。”〔10〕马克思认为：“17世纪形而上学的衰败可以说是由18世纪唯物主义理论的影响造成的”〔11〕。

　　18世纪是“知识变成了科学，各门科学都接近于完成，即一方面和哲学，另一方面和实践结合了起来”〔12〕，的世纪。法国古典唯物主义就是在科学的这种发展的基础之上形成起来的。恩格斯指出：“18世纪科学的最高峰是唯物主义，它是第一个自然哲学体系”，是标志“18世纪的特征”〔13〕的“光辉的学派”〔14〕。它“使18世纪成为主要是法国人的世纪”〔15〕。法国古典唯物主义者以彻底的、战斗的、革命的精神为唯物主义哲学作出了一系列卓越的贡献，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唯物主义的创立奠定了基础。

　　在哲学基本问题上，法国古典唯物主义达到了真正的唯物主义一元论。从哲学基本问题上可以说，17世纪是提出问题的世纪，是二元论的世纪；18世纪是解决问题的世纪，是一元论的世纪。心物关系问题，自笛卡尔提出便成为近代哲学重大的基本的课题。但是，这一重大课题在17世纪并没有也不可能得到解决，从笛卡尔到斯宾诺莎乃至洛克，不是二元论就是有二元论的倾向，象霍布斯那样的一元论是个别的。只是到了18世纪，这一重大课题才得以解决。在法国唯物主义者那里出现了真正的唯物主义一元论，他们把哲学上两条路线明确地对立起来，坚持唯物主义路线，反对唯心主义路线。真正说来，“唯物主义”一词是18世纪才开始使用的。

　　马克思主义哲学认为，世界是统一的，世界统一于物质。恩格斯说：“世界的真正的统一性是在于它的物质性”〔16〕这一思想来源于法国唯物主义。法国唯物主义者都坚持世界的物质统一性原理，认为世界是由统一的物质构成的，除物质以外没有别的实体存在。在他们看来，自然和宇宙有同等的意义，都是只包含物质和运动所构成的自然事物，没有超自然的因素。拉美特利认为，在整个宇宙中，只有一个物质实体，他说：“自然只用了一种同样的面粉团子，它只是以不同的方式变化了这面粉团子的酵料而已。”〔17〕狄德罗说：“我将把产生一切自然现象所必须的那些不同的异质物质称为元素，而把这些元素组合起来造成的那个现实的总结果或那些相继出现的总结果称为自然。”〔18〕霍尔巴赫称宇宙为，“一切存在物的总汇”，宇宙中只是“物质和运动”〔19〕，“在包容一切的这个圈子之外，什么也不存在，什么也不能有”〔20〕。

　　在物质观上，法国唯物主义者的物质定义已接近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物质定义。法国唯物主义者超出他们的先辈们，力图给物质下一个明确的概括性的定义。17世纪的唯物主义者给物质下定义时，是以所谓不变属性为依据，试图下一个所谓纯粹“本体论”的定义，结果造成了许多理论上的矛盾，给唯心论留下可乘之隙。霍尔巴赫敏锐地看到了这一弊病，指出：“直到现在为止，人们对于物质还没有给予一个令人满意的定义；被成见所欺骗了的人们，对物质只有一些不完善的、泛泛的、肤浅的概念”。“对于我们来说，物质一般地就是以任何一种方式刺激我们感官的东西；我们归之于各种不同物质的那些特性，是以物质在我们内部所造成的不同的印象或变化为基础的”〔21〕。这就肯定了我们对物质特性的认识，是物质作为客体作用于我们感官的结果。霍尔巴赫在这里已经探索着从物质与意识的关系上给物质下定义的方法，这是很有意义的。但他还是把物质看作具体的有形体的东西。爱尔维修更进一步，认为物质是对有形体的东西的特性的集合，是一种抽象，他说：“物质并不是一件东西，自然中只有一些我们称之为形体的个体，物质这个名词只能了解为一切形体所固有的特性的集合。”〔22〕这样，爱尔维修就把思维引进了物质定义。

　　马克思主义哲学正是在自然科学成就的基础上，吸取了以往唯物主义，尤其是法国古典唯物主义物质观的合理思想，而形成科学的哲学物质观的。恩格斯指出：“实物、物质无非是各种实物的总和，而这个概念就是从这一总和中抽象出来的。”〔23〕列宁说：“物质是标志客观实在的哲学范畴，这种客观实在是人通过感觉感知的，它不依赖于我们的感觉而存在，为我们的感觉所复写、摄影、反映。”〔24〕这一物质定义就完全是从物质与意识的对立统一关系中来把握物质的。它彻底坚持了唯物主义的根本原则，贯彻了唯物主义的一元论；它指出了物质是人通过感觉感知的，人们的认识可以反映客观存在，这就彻底坚持了辩证唯物主义的世界可知论；它强调了客观实在性是物质的根本特性，这就把哲学的物质概念同自然科学的物质结构学说彻底区别开来，从个性中看出共性，从相对中找到绝对，从暂时中把握永恒，这就彻底贯彻了唯物主义认识论原则，从而把物质观提到了一个崭新的阶段。然而，如果没有法国唯物主义的物质观，就不会有马克思主义哲学这一科学的物质观，后者正是从前者发展而来的。

　　仅从以上的简略对比中，我们就可见马克思主义哲学同法国古典唯物主义关系之一般，二者的思想是一脉相承的。因而，要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必须是深入研究集马克思主义前唯物主义大成的法国古典唯物主义。但是，法国古典唯物主义是“半截子唯物主义”，它在自然观上不愧为彻底的唯物主义，然而其历史观却基本上是唯心主义的。

　　一种唯物主义哲学，必须对两类现象有所说明：一是自然界的现象，一是人类历史发展的现象。法国古典唯物主义哲学家们，大多既有其自然哲学，又有其历史哲学。

　　法国古典唯物主义者创立了一元论的唯物主义自然观。这种自然观是在反对宗教神学和17世纪资产阶级哲学的神学不彻底性斗争中形成的。法国古典唯物主义者完全抛开了宗教外衣，公开举起唯物主义的战斗旗帜，坚决把神的主宰作用从世界中排除出去，坚持从世界本身来说明世界，因而它具有反神学的彻底性和革命性。彻底摆脱宗教神学的束缚，建立起完整的、彻底的、战斗的唯物主义一元论的自然观，是法国唯物主义者在哲学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贡献，是一场伟大的哲学革命。

　　然而，法国古典唯物主义者并未能把它的唯物主义路线贯彻到底，未能把自然观与历史观统一起来。法国唯物主义者也有其历史观。这一点，在过去哲学史研究中比较忽略。如对于霍尔巴赫，往往只注意他的《自然体系》，而且只注意其中有关自然哲学和道德哲学方面的思想，而不注意在《社会体系》和散见在《自然体系》以及其他著作中的相当丰富的历史观。在法国古典唯物主义者们对历史的看法中，有许多有益的见解。但总的说，他们的历史观还未能达到彻底的唯物主义。

　　法国唯物主义者由于其历史观的必然局限性和形而上学性，不能正确地理解社会发展的规律。他们不能克服自己历史观点的这一矛盾：人们的意见决定于社会环境，而社会环境又决定于人们的意见。他们未能进一步揭示出支配人们社会生活的客观规律，而迷惑于有关人的本性是社会发展原因的模糊不清的论断。他们在解释社会现象时是自然主义者。法国古典唯物主义者关于思维与存在关系的唯物主义理解，是以根本上排斥其关于社会思想与社会存在关系的循环论的、唯心论的理解的。法国古典唯物主义哲学的内在矛盾，并不在于其一面承认物质自然界是本源的，另一方面又承认社会思想对社会存在的作用这两者之间，因为这两方面并不绝对排斥；矛盾乃是存在于一方面承认客观世界是第一性的，本源的，是认识的唯一源泉，而另一方面又承认社会思想是第一性的，人的理性自身、“人性”本身是本源的，具有决定性意义的这两者之间，因为这两者彼此在逻辑上是不相容的。而且，他们自己并未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矛盾。

　　哲学发展到马克思的时代，摆在唯物主义者面前的任务是什么？就是要克服法国古典唯物主义存在的固有矛盾，即唯物主义自然观与唯心主义历史观的矛盾，也就是对自然的唯物主义认识与对社会的唯心主义认识的矛盾，把二者统一起来。法国古典唯物主义体系中的这一矛盾，是当时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矛盾斗争在法国古典唯物主义体系中的反映；法国古典唯物主义者的历史唯心论，是其还无力彻底摆脱和战胜它所深恶痛绝并与之进行坚决斗争的形而上学唯心主义和主观唯心主义的表现。因此，对于唯物主义哲学来说，解决法国唯物主义的内在矛盾，就意味着要把唯心主义从它最后的避难所——历史观中驱逐出去，把对自然的唯物主义认识正确地推广于对社会的认识，从而把唯物主义贯彻到底。

　　正是唯物主义哲学的这一任务，引出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使其登上哲学历史的舞台。马克思和恩格斯勇敢地肩负起这一历史使命。马克思和恩格斯看到了法国唯物主义的这一内在矛盾，并解决了这一矛盾，而创立了唯物主义历史观。列宁指出：“马克思加深和发展了哲学唯物主义，使它成为完备的唯物主义哲学，把唯物主义对自然界的认识推广到对人类社会的认识。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是科学思想中的最大成果。”〔25〕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唯物主义是彻底的唯物主义，它包括唯物主义的自然观和唯物主义的历史观。当然，这种彻底的唯物主义不是唯物主义自然观和唯物主义历史观的机械相加，而是二者的辩证统一。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唯物主义的创立，是人类哲学思想长期发展的合乎规律的结果，是继法国古典唯物主义之后唯物主义史上的又一次伟大的哲学革命。可见，马克思主义哲学以法国古典唯物主义为其出发点，是唯物主义哲学发展的必然。

　　这样说，是否就贬低或否定了德国古典哲学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产生中的地位和作用呢？当然不是。毫无疑义，德国古典哲学也自有其重要的地位和作用。

　　法国古典唯物主义在发展17世纪英国唯物主义的同时，也更充分地暴露了这种唯物主义的机械性弱点，从而把机械唯物主义形态发展到了极端，它必然为新的唯物主义形态所代替，这就迎来了马克思主义辩证唯物论哲学运动的兴起。然而，唯物主义要摆脱其机械性而发展自己，达到于辩证性，绝非自然事，容易事。这就必须借助于德国古典唯心主义的辩证法，非此不能达到目的。正是德国古典辩证法，尤其是黑格尔的辩证法，使马克思、恩格斯这两位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始人，得以把唯物主义从其机械性的束缚中解救出来，而推上了唯物主义哲学的新高峰——辩证唯物主义，于是唯物主义的面貌焕然一新。应该说，没有法国古典唯物主义，就不会有马克思主义的唯物主义；没有德国古典辩证法，就不会有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唯物主义。

　　我们既不否认德国古典哲学的重要性，又要肯定法国古典哲学的重要性；不应把一个捧到天上，把另一个贬入地下；它们各有其地位、作用、特点和意义。法国古典哲学是在唯物主义基础上实现了思维与存在的统一，德国古典哲学是在唯心主义基础上实现了思维与存在的统一；法国古典哲学是从物质的能动性方面肯定了客体的能动性，德国古典哲学是从意识的能动性方面肯定了主体的能动性；法国古典哲学主要从认识的内容方面进行了研究，德国古典哲学主要从认识的形式方面进行研究。恩格斯说：“我们的主观的思维和客观的世界服从于同样的规律，因而两者在自己的结果中不能互相矛盾，而必须彼此一致，这个事实绝对地统治着我们的整个理论思维。它是我们的理论思维的不自觉的和无条件的前提。18世纪的唯物主义，由于它在本质上是形而上学的性质，只就这个前提的内容去研究这个前提。它只限于证明一切思维和知识的内容都应当起源于感性的经验，而且又提出了下面这个命题：“凡是感觉中未曾有过的东西，即不存在于理智中。只有现代唯物主义的而同时也是辩证的哲学，特别是黑格尔，从形式方面研究了这个前提”〔26〕。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说来，法国古典唯物主义和德国古典辩证法都是其直接的理论来源，二者缺一不可。然而，离开了唯物论，离开了法国古典唯物论这个出发点、立脚点，马克思主义哲学就失去了根基，德国古典辩证法只是“毛”，它必着附于唯物主义之“体”上，方有辩证唯物主义；没有德国古典辩证法这一“灵魂”，法国古典唯物主义这一“基质”就是“死”的。

　　那么，怎样看待费尔巴哈人本学唯物主义的地位和作用呢？简单说来，它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直接先驱。费尔巴哈哲学产生于黑格尔哲学之后，他的哲学生涯正是从批判宗教和黑格尔哲学开始的。真正说来，主张把黑格尔颠倒了的哲学再颠倒过来的第一个人，并不是马克思，而是费尔巴哈。恩格斯在评价费尔巴哈的《基督教的本质》一书的历史功绩时写道：“它直截了当地使唯物主义重新登上王座。”〔27〕正是费尔巴哈使马克思得以从黑格尔走向马克思，没有费尔巴哈的人本学唯物主义，就不会有马克思的唯物主义历史观。费尔巴哈恢复了唯物主义的“王座”，但它不是18世纪唯物主义的简单重复，因而不能用费尔巴哈来代替法国古典唯物主义，事实上也是代替不了的。费尔巴哈不属于古典哲学的范畴，他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先驱者。他比较彻底地批判了宗教唯心论，打破了黑格尔唯心论的一统天下，实现了上帝人本化，从而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创立扫清了道路，奠定了基础。

　　综上所述，我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有两个理论来源：一是法国古典唯物主义；一是德国古典辩证法。法国古典唯物论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立脚点、出发点，是其“基质”；德国古典辩证法为马克思主义哲学提供了辩证法这一“灵魂”；费尔巴哈人本学唯物主义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先驱。

　　注释：

　　〔1〕〔14〕〔15〕〔16〕〔2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第404，384，385，83，556页。

　　〔2〕〔24〕〔25〕《列宁选集》第2卷，第442，128，443页。

　　〔3〕《列宁全集》第38卷，第411页。

　　〔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第591～592页。

　　〔5〕《列宁选集》第4卷，第605页。

　　〔6〕〔7〕〔8〕〔9〕〔10〕〔1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 卷，第166，166，165，166，159，161页。

　　〔12〕〔1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第657页。

　　〔17〕拉美特利：《人是机器》第43页。

　　〔18〕〔22〕《十八世纪法国哲学》，1963年商务印书馆， 第342，450页。

　　〔19〕〔20〕〔21〕霍尔巴赫：《自然体系》上卷，第16，10，35页。

　　〔26〕恩格斯《自然辩证法》第243～244页。

　　〔2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第218页。

作者介绍：弓克，1948年生，系吉林省高校工作委员会副书记、 副教授。